最近,重读《红楼梦》,苦于时间,一天只能读几段,甚至几行,零零落落的一路读下来。日前读到《滥情人情误思游艺,慕雅女雅集苦吟诗》,感触颇深。
薛藩因为滥情,被柳湘莲乱揍一顿后,灰溜溜的自觉无趣,于是想到外面游艺——学做买卖。薛藩离去后,薛姨妈怕香菱孤单,要香菱与她同住。还是宝钗深谙香菱夙愿,让香菱住在蘅芜苑里。
其实,香菱想住大观园,不单单是仰慕美轮美奂的景色,更主要的是见贤思齐,成为雅人。
于是在黛玉的指点下,香菱写出了第一首命题诗《月》:
月挂中天夜色寒,清光皎皎影团团。诗人助兴常思玩,野客添愁不忍观。
翡翠楼边悬玉镜,珍珠帘外挂冰盘。良宵何用烧银烛,晴彩辉煌映画栏。
接着,写出了第二首命题诗《月》:
非银非水映窗寒,拭看晴空护玉盘。淡淡梅花香欲染,丝丝柳带露初干。
只疑残粉涂金砌,恍若轻霜抹玉栏。梦醒西楼人绝迹,余容犹可隔帘看。
在经过一番寒彻苦后,香菱梦中成吟,写出了第三首命题诗《月》:
精华欲掩料应难,影自娟娟魄自寒。一片砧敲千里白,半轮鸡唱五更残。
绿蓑江上秋闻笛,红袖楼头夜倚栏。博得嫦娥应借问,缘何不使永团圆。
香菱终于可以算得上一位诗人了。
读后掩卷,思有所得:
——香菱
且看香菱学诗的过程:
一、昨夜西风凋碧树,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。
香菱甫住大观园就央求宝钗说“好姑娘,你趁着这个功夫,教给我作诗吧。”见到林黛玉立刻求她“我这一进来了,也得了空儿,好歹教给我作诗,就是我的造化了。”
志也。
二、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。
“香菱听了,喜的拿回诗来,又苦思一回作两句,又舍不得杜诗,又读两首,如此茶饭不思,坐卧不定。
“一时探春隔窗笑说道‘菱姑娘,你闲闲吧。’”香菱怔怔的答道“‘闲’字是十五删的,你错了韵了。
痴也。
三、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
“原来香菱学诗,精血诚聚,日间做不出,忽于梦中得了八句。
成也。
为学,非经历此三境不能成也。
——黛玉
在香菱学诗的过程中,黛玉充当了老师的角色,但黛玉这位教师颇有特色。
一、“鼓”,鼓立香菱自信
黛玉道:“什么难事,也值得去学!不过是起承转合,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,平声对仄声,虚的对实的,实的对虚的,若是果有了奇句,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。”
“你又是一个极聪明伶俐的人,不用一年的功夫,不愁不是诗翁了。”
二、“引”,引导香菱读书
“黛玉道‘正是这个道理,词句究竟还是末事,第一立意要紧。若意趣真了,连词句都不用修饰,自是好的,这叫做不以词害意。”
“你若真心要学,我这里有《王摩诘全集》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读一百首,细心揣摩读熟透了,然后再读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,次再读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。肚子里先有这三个人作了底子,然后再把陶渊明、应、刘、谢、阮、庾、鲍等人的一看。”
三、“促”敦促香菱写作
“意思却有,只是措辞不雅,皆因你看的诗少被他缚住了。把这首丢开,再作一首,只管放开胆子去作。”
黛玉道:“自然算难为她了,只是还不好。这一首过于穿凿了,还得另作。”
整个过程,没有谆谆教诲,也没有越俎代庖。
于是,香菱成功了,于是,林黛玉成功了。
为师者,为学者能否以此为鉴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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